今以反逆疑公,岂空言可以首谢?但为自全之计,则可免祸。吾闻契丹主与明宗约做兄弟之国,缓急相救援。明公诚能推赤心,屈节以事契丹,朝呼夕至,顾何求不获,何向不克哉?」敬瑭谢之曰:「策甚善。」乃令维翰写表奏:
  臣敬瑭谨言:古者,帝王之治天下也,立储以长,传位以嫡,此古今不可易之法也。晋献公以骊姬之故,废太子,立奚齐,晋之乱者数十年。秦始皇不早立储君,杀扶苏,立胡亥,卒以自墟其国。唐之天下,明宗之天下也。明宗皇帝,金戈铁马之所经营,麦饭豆粥之所收拾,提三尺剑从马上得天下,厥功亦不细矣。近者,宫车晏驾,主上以庶孽之子,入承大统。天下忠义之士,闻者皆为扼腕。区区臣愚,欲望陛下退处藩邸,传位许王,有以慰明宗皇帝在天之灵,有以服天下忠臣义士之志。不然,同兴问罪之师,少正篡位之罚,徒使血污阙庭,生灵涂炭,彼时悔之亦噬脐矣。冒昧奏言,伏候敕旨!
  唐主见表文辞语蹇傲,裂破其表,掷之于地,骂道:「竖子欲称兵向宫阙耶!」即手诏答之。诏曰:
  卿于鄂王,固非疏远,卫州之事,卿实负之。传位许王,何人肯信?卿往镇郓州,毋得翱翔不进。故兹诏答,卿宜悉之。
  唐主降制,削石敬瑭官爵。雄义指挥使安元信帅部下兵奔晋阳,归附敬瑭。敬瑭谓元信曰:「强莫强于朝廷,弱莫弱于晋阳。公何所见舍强而就弱耶?」元信曰:「元信不会观星知气,但以天下之事势决之,以人事之情理卜之,以定趋向耳。」敬瑭曰:「子姑言之。」元信曰:「帝王之所以统御天下者,莫重于信与义。今主上与令公至亲且贵,尚待之以不信,况其它疏贱之小人乎?无信与义,何以为人?其败可翘足而待也,何强之有?」敬瑭听元信的话,大悦,悉以军事委之。振武巡检使安重荣亦帅马步军五百人来奔晋阳。秋,七月,敬瑭子弟之在京都者凡四子,朝廷尽收捕杀之。敬瑭听得朝廷恁地处置,遂东向大恸曰:「臣受明宗皇帝如天福荫,今主上昏愚,听信谗邪,将臣四子一日屠之。臣不改图,死无葬所矣。臣非敢负明宗,顾今上激臣之叛耳。皇天后土,实闻此言!」明日,大会诸将佐,办个茶饭饮宴,共议举兵的勾当。即令掌书记桑维翰草表,称臣于契丹主,请假兵赴援,且约以父礼事之。约事济之日,割卢龙一道,及雁门关以北诸州,赂之。刘知远听得这话,力争曰:「称臣可矣,称子事父,其礼太过。厚许岁币可矣,许割土田,所赂太厚。乘快许之,虽足得其气力,然他日反为中国之患,不无生受么?」敬瑭曰:「但依咱说的写去。」表文曰:
  臣石敬瑭表奏契丹大国可汗:臣唐室之爱婿,切惟明宗皇帝,与大国约为兄弟,非一日矣。刑马之誓,歃血之盟,缓急相援,忧患相恤,两国信义,誓不食言。今潞王从珂废主自立,臣欲举兵兴问罪之师,顾兵单力寡,恐不足以办大事。愿执子礼,父事可汗,愿借精兵,共济斯役。事捷之日,愿割卢龙一道,及雁门关北土地以为谢。冒昧表闻,伏候报可。
  表至,契丹主大喜,复书道:
  契丹可汗德光,致书于元帅石公。得卿所奏,备见忠忱。追念明宗兄弟之情,敢不闻命。除已关报诸部落纠集军马外,候在秋高马肥,枣子红时候,倾国赴援。幸持重自守,以俟援兵之来。使回,不多祝。
  八月,唐主遣张敬达为太原四面兵马都部署,讨石敬瑭。张敬达军到晋阳,以为攻城计。石敬瑭以刘知远为马步都指挥使;知远收抚降附,用法无私,由是人皆为用。敬瑭身擐甲冑,登城坐卧矢石之下。知远谓敬瑭曰:「咱观敬达无它奇策,不足畏也。愿令公多遣间谍,经略外事。守城至易,知远独力足以当之。」唐主听得契丹许敬瑭以秋高赴援,催趣敬达急攻。奈天时风雨,长围为水潦所浸,竟不能就。而知远不时遣轻兵抄掠,敬达无以制之。九月,契丹德光将马军五万,自武阳谷至晋阳,就地名虎北口下寨。先遣使谓敬瑭曰:「契丹可汗,传示元帅:大军已到,吾欲今日即破贼,您但旁观可也。」敬瑭遣使驰赴契丹军营,报曰:「劳顿爷爷亲帅大军来到,略备些犒军物件赴军前投纳。」写着咨目道:
  犒军钱二十万缗,酒一百酲,羊三百口,牛二百头。
  使者传命道:「孩儿石敬瑭谨奉献爷爷契丹可汗军前,为犒设用度,伏望笑览。但南军甚厚,请俟明日决战如何?」使者未到时分,契丹军与唐骑高行周、苻彦卿合战;刘知远亦出兵助其进击。那时,张敬达、杨光远、安审琦等,帅步军在城西北山下寨。契丹遣轻骑三千人,不披甲冑,直犯北山阵。唐兵追击,奔至汾曲,契丹鸣鼓大噪,伏兵四起,冲唐兵断为两阵。契丹与刘知远合兵进攻,唐军大败,死者近万人。张敬达收召余众,退保晋安。契丹帅兵归虎北口。敬瑭得唐降军千余人,尽行屠杀。是夕,敬瑭出见契丹主,问曰:「皇帝跋涉远来,士马疲倦,卒与唐战而大捷何耶?」契丹主曰:「始吾之来,料唐兵必断雁门诸路,伏兵于险要之地,则不可得而进矣。使人驰驿侦视,皆无伏兵,所以长驱而来,知大事必济也。我军方来,气势方锐,若不乘机进击,旷日持久,则胜负未可知矣。」敬瑭叹伏,引兵围